咸鱼科学官

高科技始终不会玩儿。
Lofter以外不要转。
站内也禁止转载。

【方王】提剑(十二)

不用直播吃屎了,你们是不是有点小失落。

特别OOC。

########


从离开微草,出了安山前往江北魏府,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比帝都和安山都要温润许多的气候,在酷暑之下变得闷热潮湿。一路下来,也见了不少小范围的病疫灾害。新帝重税之下,再繁华的城市也总泛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死气。

王杰希是在长江边的一处山坳里遇到的那个濒死的少年。

是这一整年最炎热的一天正午,方士谦和王杰希沿着马道贴着树荫勉强疾行,准备在最靠近扬州的一处驿站弃马步行,便于伪装。在即将到达驿站的小路上,拐过一处柳林,行在前面的方士谦先一步勒马急停,王杰希随后跟上,才看到路边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年。

也不知他是走了多远的路,得了多重的病才走到这里。扶着树勉强前行,在马蹄溅起的扬尘里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方士谦看了王杰希一眼,,便翻身下马。他蹲在少年身边,探了探鼻息,又把了脉,扭头冲还在马上的王杰希喊:“你最好来看一看。”

王杰希有点意外。他下马上前,站在方士谦身边,低头打量这少年,才发现这孩子虽然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浑身因病痛折磨而发抖,但依然难掩眉宇间的隐隐英气。人虽还没有长开,但颇有点王杰希年少时的气质。

方士谦看了他一眼,凉凉地问:“你什么时候有了个私生子,我竟然不知道。”

王杰希瞥他一眼:“哦,你也知道他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所以先行下跪了么。”

正跪在地上还没起来,一只手还握着少年纤细手腕的方士谦立刻觉得有点没劲。

要说这少年面目五官和王杰希长得并不相似,就算说是血脉甚远的皇室远亲也非常勉强。但方士谦瞅他眉宇间的那股子紧蹙的劲头,总觉得似曾相识。他拍拍土站起来,扭头看着王杰希:“救不救?”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丢在这里不管肯定会死,把他带上也得一路照料。我的药材剩的不多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王杰希想了想,转过身翻身上马:“救了再说。”

方士谦叹了口气,认命扛起昏迷的少年,抱他上了自己的马,跟着王杰希继续朝驿站行去。


到了驿站,王杰希去放马,方士谦先带着少年要了两个房间。等到王杰希进到房间时,方士谦已经安顿好了少年,正打算开始煎药了。

这一路走下来,方士谦从微草带出来的药材越来越少。王杰希知道他医者仁心,一路上遇到大小病疫总忍不住想去救人。方士谦也曾和他打趣自己,说不管跟了林杰多少年,学了多少治世之道,但总又去纠结眼前的这点生死病痛,始终难成大器。

我可能是他教过的最差的学生。那天他煎好了药,分给村子里的人喝了之后,就着回途的月光,这样轻轻叹息。

王杰希当时并未答话。只是到了后来,再看方士谦去救人,自己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想说,不是的,你是林杰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但他并未说出口。就像现在这样,他洗漱后,走到方士谦身后,点了点他的肩,淡淡道:“你去洗一洗,我帮你看着火。”

王杰希知道,方士谦平日总是粗枝大叶,带着后辈上山斗狗,下山摸鱼,被林杰骂了也是嘻嘻一笑,但其实他为人的细腻,总能在些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表现出来。就像他煎药一样,一分一毫都不容有错。

但他始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细心,很讨厌被人发现。

小小的火焰在炉台里稳稳地烧着,王杰希撑着头看着徐徐升起的药气,闻着房里慢慢弥漫的药香,心想其实朝夕相处这么久,要说谁最不想被人看清,大概就是自己了。

当初在年少气盛,在玉兰树下豪迈方言,被方士谦打趣说是个热血的皇帝,说什么不愿踏着别人的性命无情前行,这话里又几分真情又有多少假意,只有王杰希自己心里清楚。

再怎么豪言壮志,张佳乐还是不在了。再怎么热血激昂,也是他自己亲手将林杰送上绝境。再怎么无可奈何,旧朝的忠烈老臣还是身首异处。就像叶修表现得再怎么不在乎,父亲惨死,弟弟流放,又怎能不介怀,怎能不放在心上。

王杰希太清楚,这条路势必献血横流,势必尸骸遍野,如同炼狱。

这是他在目睹了二皇兄自毙,目睹了皇城大火蛮夷入侵,目睹了利刃之下的断臂残颅,目睹了身边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惨死刀下,而自己却连声音都不能发出的,流淌在他血液中,如今终于被唤醒的皇室王子最深刻的绝情。方士谦总说他没做好当皇帝的准备,而只有王杰希自己明白,从一开始,从他生长在自己母亲的腹中,开始流淌第一滴皇族的血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王杰希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想,可能我生下来就是个无情的人。


临近黄昏时,药终于煎好。王杰希扶着少年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方士谦端着碗,不管怎么费劲地喂药,少年的嘴始终紧闭着,完全喝不进去。

到了后来,连对病人耐心无限的方士谦都有点冒火,他瞥了一眼少年,反而狠狠瞪了一眼王杰希。

王杰希被瞪得有点发懵,也只能回瞪过去。方士谦非常生气:“这小屁孩绝对是你私生子,喂个药和你上次昏屁的时候一样,难得要死。”

王杰希有点冤枉:“那你上次是怎么给我喂药的,也给他这么喂不就行了么,你冲我发火干嘛。”

方士谦这么一听更火了,火得满脸通红。这个人平时看着斯斯文文跟个谦谦君子似的,一上火就满嘴屎尿屁。王杰希看他又有瞎骂街的趋势,赶紧安慰他:“你要是不乐意,你就告诉我你上次怎么弄的,这次我来喂他。”

看着王杰希一脸正直,方士谦终于怒火攻心,把碗怼给了王杰希,一边往门口冲一边喊:“上次我就看着你死的!这次你自己玩儿吧!奶奶个屁!”

等到方士谦再回来时,已经是晚饭过后。他端着饭菜上了楼,看少年已经安稳躺在床上,烧热退了,药碗空了,王杰希正坐在桌边就着烛光看书。见他上来,王杰希收拾了桌子,看他坐在自己对面,也没多言,端起碗自顾自开始吃饭。

倒是方士谦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你给他喂了药了?”

王杰希瞅了他一眼,点点头。

“你,他怎么吃的?”

“想知道?”

王杰希看着方士谦,方士谦不甘示弱也盯回去。

“想知道啊,学无止境呗。”

“那你先告诉我你当时怎么喂我的。”

方士谦看着他。

“我啊,”他说,“我当时压根就没喂,直接把碗砸了。”

王杰希也看着他,淡淡地:“我也没喂,我把药泼了。”


入夜,整个驿站都静了下来。等到天亮,他们就要正式踏进江北魏府的地域。方士谦再为少年把了脉,扭头问王杰希:“咱们走了,他怎么办?”

王杰希站在一边,抱着双臂淡淡地看着仍然昏迷的少年:“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把他扔在这里,没有好的医师治疗,肯定是活不了多久的。”

王杰希想了想:“那就带上他,先一起走吧。”

“不太好吧。”方士谦看着他,认真道,“带着他,我们就必须骑马,再说到了魏府,还能领他进去不成么?”

王杰希瞅着方士谦,笑了一声:“那就把他扔在魏府门口,谁看见了谁拣走。”

“那我觉得你这个人就非常的没劲了。”

“我看没劲的人是你。”王杰希都懒得瞪他,叹了口气,“你满脸都写着不能扔下他不管,当我看不见?先带上他,等你彻底治好他再说不迟。”

他看了看方士谦如释重负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很疲惫,便又道:“你今天忙进忙出,今天晚上我陪着他,你去睡吧。”

方士谦摆摆手:“他晚上出什么状况,你也处理不来,还是我陪着他,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入了扬州,才是真的要好好打起精神上战场了。”

王杰希也没多坚持。他看了看仍然昏迷的少年,又看了看方士谦,目光淡淡的,并未有太多感情,没在多说话,便拿起之前看了半截的书离开房间去了隔壁。

方士谦听他的房门轻轻开了又关,又听那边终于也和这整个夜色一样安静下来,才起身轻声洗漱。整理完毕后,他看着占了整张床的少年,叹了口气,自己靠在床沿,抱臂坐着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见,他想,王杰希到底是怎么喂的药,可能他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然而方士谦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王杰希熄了灯,躺在床上,看着清冷的月光洒进窗户,照亮自己窗边的一小块灰暗的地面,如同一池秋水,很像二皇兄沉默的眼睛。

方士谦扔下药碗夺门而出后不久,躺在床上的少年便轻轻睁开眼睛。全然没有身陷重病的颓靡之色,少年的眼睛漆黑清澈,眼神轻盈机警。

他看了看床边僵硬着身子端着碗,满脸戒备的王杰希,将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那一瞬间,王杰希想起那日皇城大火,将自己藏在柜中的乳娘,在蛮夷闯进寝宫之前,也对自己比了同样的手势。躲在柜中的少年王杰希,就着影影绰绰的线光,看着一片炽热的火海里,从小疼爱照顾自己的乳娘被闪着寒光的巨刀劈开了身体。

像是确认了安全,少年轻轻翻身下地,向王杰希行了礼,低声道:“臣高英杰,拜见殿下。”

王杰希放下药碗站起身,依然戒备。他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名叫高英杰的少年抬起头,清亮的眼睛回应着王杰希的视线,不闪不避。他没有回应王杰希的质疑,只先静静地说:“臣此次前来,是特来禀知殿下——”

他再次环视四周,又确认了一遍,方道:“虚空李轩,彻底叛变。”

王杰希脸色未变,目光却沉了下去。他死死盯着高英杰的眼睛,像要看穿他的思想,看透他的灵魂。
“继续说。”再开口时,王杰希的声音已经冷如坚冰。

高英杰并未退缩,继续道:“李轩背弃皇恩,破坏了殿下的计划,投靠新帝,不仅合盘托出了您的行踪,也暴露了江北魏王的筹谋。如今魏王那里已经安插了许多新帝的奸细,只等时机成熟将江北一系全部剿杀。”

他看着王杰希越来越冷的神色,顿了顿,继续道:“李轩同时向新帝提出派人刺杀殿下。而臣,正是来了结殿下性命的。”

高英杰如水般的眼睛依然直视着王杰希,仿佛他在看着的不是一个即将复朝的皇帝,而是个正一步步走进自己完美陷阱的猎物。

王杰希长叹一口气,慢慢坐在了床上。

像是浑身都被卸了力一般,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第一次,他看到沉闷的头痛如重锤般敲击着太阳穴,如潮的疲惫感彻底淹没了一直撑着走到现在的自己。

他看着依然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高英杰,凝视半晌,才慢慢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像是被王杰希长久的凝视盯得不自在,少年躲闪了一下目光,终于把头低了下去。

“臣,微草高英杰。”

声音细细的,全然不似刚刚胸有成竹的样子。

王杰希抬手扶起面前的少年,拍了拍他纤细的胳膊,认真道:“辛苦你了。”

那一瞬间,站在那里的瘦弱少年面色涨的通红,有些手足无措地,第一次露出羞涩的样子。

“这,这是臣该做的,分内之事。”

看他又要行礼,王杰希一把拉住他,把他摁在椅子上坐下。少年拘谨地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头低得快要贴在胸口上。

是王杰希反而笑了出来:“刚刚那股子劲头去哪儿了?”

高英杰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王杰希看着他,转移了话题。

“你既是高英杰,那你应该有想让我看得东西。”

高英杰点点头,起身行礼,接着拉开衣服的前襟,露出了胸口的一块鹤状的胎记。

这是林杰曾经私下告知王杰希的,关于微草众多的秘密之一。

皇室的猜忌和阴谋远比方士谦想得更多。虚空自后楚建朝发展至今,作为皇帝的眼睛,不仅盯着朝堂内外,作为不为人知的暗部,这些年来也发展了不少自己的势力。尤其旧主去世,李轩年少有为掌管虚空,又血统混杂背景太深,微草很早便往虚空安下了自己的密探。为了尽量减少嫌疑,这样的密探卧底往往由七八岁的少年,经过严苛的训练后担任。他们在经历了炼狱般的锤炼后被放回民间,再经由许多精密的筹谋,确保被收入虚空为徒。

待到林杰掌管微草时,被派出去的两个少年,一个叫高英杰,一个叫乔一帆。早在王杰希还是个皇子,跟着张佳乐和叶修到处胡闹时,两个孩子便打入了虚空,从学徒开始做起,而如今,终于做到可以站在李轩身边,成为李轩的心腹,让他信任自己,交给自己这样秘密的任务。

王杰希想象不出这些年来这两个少年到底经历了多少苦。他看着高英杰卸下伪装直面自己时羞涩的样子,看他像自己当年那般瘦弱纤细的身型,想起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是李轩的刺客时,那果断决绝的样子,心里有些触动。

他让高英杰重新坐好,又问:“那么,乔一帆现在如何?”

高英杰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一下,便道:“乔一帆现在在虚空,说是协助吴羽策,其实是被挟为人质。”

他低下头,继续道:“说到底,李轩生性多疑,总归是不可能全然信任我们的。”

王杰希叹了口气:“那么,跟踪你一路前来的密探,现在已经走了?”

高英杰点点头:“大约是在看到我被你们带上马后就走了。我刚刚确认过了,他并没有跟到这里来。”

王杰希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肩膀:“你和林杰学的这装死装病的秘诀倒是用得真好,我也算他的徒弟,半点功夫都没学到。”

高英杰红了脸,小声道:“这些旁门左道的营生,哪能让殿下来学。”

王杰希并未答话。他沉默许久,看着窗外正降临于世的盛大黄昏,金色的天光忽明忽暗,如同未来茫茫长路。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帮我完成。”

过了很久,王杰希才慢慢说道。

天光终于完全沉沦,月亮缓缓而升,微凉的夜风从窗口吹过,带着萧索的死气。高英杰照旧安静地躺在床上,王杰希点燃了灯,翻开了书,不久之后,方士谦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推开了门。


#######

待续

评论(31)

热度(240)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