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科学官

【叶王】长来长往（七）

特别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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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谦说过，如果自己壮烈了，坚决不开追悼会。

他说人都死了还要穿上制服化上妆，跟摆造型似的躺在那儿盖国旗，实在是太作秀了。万一自己生前得罪的人太多，碍着面子过来吊唁的人指不定心里怎么骂自己呢，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出来，太做作了，他非常不喜欢。

入队成为正式战斗成员前，每个人都拍过正装照。这是以后万一在任务中牺牲了，要当做遗照用的。方士谦对自己的照片非常不满意，说太严肃了，一点都不能突出自己紧张活泼的优良作风，就算死了也坚决不用这个当遗照。

王杰希和队员们一起，带着方士谦回了微草。邓复升在飞机上悄悄问过王杰希，之后究竟要怎么办。王杰希摇了摇头，说我们什么都不办。

方士谦的尸体被放在医疗组的实验室里。按照他很早之前，早在刚刚成为医疗组负责人之时嘱托的那样，被病毒污染的器官取出来用作实验器材，尸体直接火化，然后统一入葬烈士陵园。方士谦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婚，又分别去了国外，彼此感情淡漠。接到自己儿子牺牲的电话，也只是默默了片刻，并未打算特地回来。

那天方士谦的内脏被取出保存。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大多都随着当时的撕裂伤破坏掉了。然后尸体被缝合起来，又穿上了微草的训练服。他静静地躺在实验室冰冷的床上，像睡着一样，身上和脸上的血迹都被擦干净了，嘴角依然轻轻地上扬。

王杰希确实没有为他举行追悼会，也没有为他挂上遗像供人吊唁。那天晚上，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实验室床边的椅子上，就像之前方士谦从嘉世回来的第一天，重伤昏迷的晚上一样。微草的副队长在床上躺着，安然阖目，队长守在一边。

现在想来，也许方士谦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之前说的话都变得有意义了起来。王杰希一个人坐在灯光阴冷的地下，想起方士谦跟他描述的战斗细节，想起除夕夜里，方士谦一点一点教给他林杰曾经教授的经验。

终究还是走了。最后的时刻，他把他推开，留下整个微草交给他一个人。王杰希想，当年林杰退役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如今自己的这番心情呢。

位于地下的实验室在这初春的深夜冷彻肺腑。王杰希只穿了薄薄一套的战斗服，就是之前在战场上穿的那一身，没有换过。他坐在这空旷的屋子里，却并不能感到丝毫的凉意。

方士谦说他不喜欢追悼会，王杰希便没有开。他说不喜欢死了以后被人围观，王杰希就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

哪怕这是无情的。拒绝了队友想要见他最后一面的心愿。王杰希想，我能为你做的很少，从前也没有把你半真半假开玩笑的话当真。现在也只能做这些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杰希的手机没有带在身上，不知道时间。只是隐约感觉天应该快亮了，他站起来，准备在清晨将方士谦的遗体送去火化。

实验室的表挂在门口。王杰希推门而出前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一刻。他打开门，却看到微草全队的人都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那么多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是都生怕打扰了里面人的一场好眠。

王杰希看着他们，并未说话。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王杰希走在前面，医疗组的组员推着方士谦的遗体静静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整个微草的成员。

方士谦说过，他是真心要把微草当成家的。所以他向王杰希提了那么多次辞职，王杰希没有一次放在心上过。

就像你能真正地离开家人，斩断亲情血缘吗？

方士谦的骨灰葬在烈士陵园的一个角落里。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墓志铭，只有名字和日期。

陵园离微草基地很远，属于直属于国家的场所。基地不能没有人，所以王杰希干脆拒绝了所有人的请求，他一个人送方士谦离开。

站在那个小小的灰色墓碑前，王杰希默默许久。这天正好下着初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他身上，没有撑伞。周围的泥土地里，新一年的小草冲破土石，露出微弱的绿意。

王杰希想，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但如果你想，请一定看着，看着微草。

回了基地，王杰希先回宿舍换下联盟制服。路过方士谦宿舍，只看见门口堆满了鲜花。如烈火般红色的玫瑰铺满了走廊，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方士谦说过，最喜欢玫瑰花。浓烈风骚，很符合自己风流倜傥的帅气本质。

如今那间房门被静静地关上了，再没有原来的主人打开。门上挂着一张小小的照片，不知道是谁趁着王杰希离队挂上的。是一张微草的合照，方士谦和王杰希坐在正中间，方士谦笑得张牙舞爪神采飞扬的，他们身边是整个微草的队员。


王杰希换了衣服，回了办公室。等着他的工作还有许多，戮体的袭击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牺牲而被停止。他重新坐回到桌前，打开电脑，接入微草数据库，首先查看的，是方士谦写的遗书。

遗书是和遗照一起，在正式成为战斗人员前提前就写好的。也可以根据时间的推移随时改动。王杰希看着屏幕，方士谦的遗书最新一次改动的时间，是在三天前的晚上。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写给王杰希本人的。

王杰希：
记住，要长怀希望。

三天前的晚上，方士谦写下这样一句话，然后牺牲在战场。是不是提前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特意将遗书改成了这样，王杰希并不能立刻理出头绪。他只是想，方士谦这个人，文化水平也是令人着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还有个错别字。

想着想着，知道隔壁那间办公室里永远不会有人和自己插科打诨了。方士谦总想逗自己哭。但此时此刻，看着他的遗书，看着他唯独写给自己的话，王杰希却流不出什么眼泪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舍弃一些东西，改变一些东西，最后变得和以前不再一样。

那天晚上，王杰希独自一人工作到很晚。出了办公室，却看到隔壁方士谦的办公室灯却亮着。在头一个恍惚的瞬间，王杰希承认他心里是有惊喜的。

只是怎么可能。世界上本无奇迹发生。

推门进去，屋子里的人是袁柏清。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脸上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倔强。

王杰希刻意忽视了他的表情，问道：“你把办公室的东西都收拾了？”

袁柏清直视着王杰希的眼睛，几乎是凶狠地盯着：“我没有动过，师父的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不会动。”

王杰希环视四周，脸上表情未变，只是继续淡淡地说着：“怎么还不回宿舍？”

“因为想送送师父。”袁柏清的声音很冷，语气慢慢地，一字一顿道，“但是队长说不让送，我也只好这样送一送了。”

王杰希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是会被人误解的。方士谦当时说那些话时，袁柏清他们还没有加入微草。作为方士谦的亲传弟子，平时最与他亲近的人，此时此刻不理解王杰希的决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王杰希并没有多说什么。这连误会都谈不上的怨恨，总会随着时间淡去，就像生者对死者的缅怀一样。所以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袁柏清先离开。

然后王杰希一个人留在方士谦的办公室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袁柏清说他没有动过屋子里的东西。而方士谦前一天离开前，堆满了资料的桌子，此刻空空荡荡的，连一张纸都没有。

到了最后，方士谦也没有把研究报告交给自己。

王杰希关上灯，也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微草基地都笼罩在尚未脱离方士谦牺牲带来的压抑氛围里。王杰希变得更加沉默内敛，对队员的要求也变得更严苛。邓复升升任副队长，接下方士谦之前的工作。他为人勤奋踏实，工作完成得一丝不苟，王杰希也没有多余的话要嘱托。

其他队员们也很沉默。平时最能闹腾的袁柏清对比尤为明显。心中的愤懑还没有消散，只是发了狠地把自己没白天没黑夜的关在训练场摔打，几乎自虐。对此，王杰希也并没有多加干预。

只是有天晚上例行查房的时候来到刘小别的房间。平时这个男孩子总在玩儿手机，这几天也都早早地睡下了。见王杰希过来，刘小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队长，袁柏清这两天心情不好，翻不过劲儿来，您别怪他。”

王杰希点点头。停了一下，他还是问道：“那你们呢，也和他想得一样吗。”

刘小别叹了口气。不到二十的男生，此刻就像曾经的王杰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疲惫：“队长，其实……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介意，但是也都能理解。”

王杰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离开了。


方士谦牺牲后的第五天晚上，王杰希从办公楼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他回了宿舍，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刚要关灯，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大家早就应该睡下了。王杰希觉得奇怪，披上衣服起来去开门。门打开，对面站着的人却不是微草的队员。

叶修站在王杰希面前，神情稀松平常，像是和每天一样结束了工作，回到嘉世的宿舍一样。他穿着便装，看着王杰希完全没反应过来的表情，笑了一下：“别见怪，你们门卫太严了，我翻墙进来的。”

没等王杰希做出反应，叶修率先侧身主动进了王杰希的宿舍。王杰希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转过身，没有别的动作，屋门依然大敞着。叶修又凑过半个身子替他把门关上。

“没别的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他重新站好，和王杰希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知道你们队里出了事儿，我抽空过来的，明天还得回去。”

王杰希总算回过神，盯着叶修：“你来干什么？”

“不是说过了么，就是过来看看你。”叶修叹了口气。他跨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王杰希的头发。

“你变了很多。”终于，他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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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