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科学官

方王爱爱爱爱爱爱的大表达

方士谦是一个剑客。
一个很有格调的剑客。
身高八尺，面若寒冰，不苟言笑，目若朗星。
长发飘飘，青衫荡漾，顾盼生辉，非常的酷。
右手一柄绝世长剑，助他成为一代巨侠，剑身冷若极北长夜，坚如山巅磐石，见者必死，令人胆寒。
左手拎着一捆大葱。
还有一只烧鸡。
一脸严肃地朝家里走去。
他家里住了个穷秀才。家道中落，非常窘迫，文不能测个字，武不能卖个拳。方士谦捡到他时，他饿得奄奄一息趴在巷子口，脖子后面插着半根草。
方士谦蹲在他面前，问，卖身葬父？
那人艰难地转过半张脸，口水流了一地，却还是拼尽全力瞪了他一眼。
给口吃的。
那语气一点不像要饭的，简直像个皇帝。
方士谦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脚踝却被一把扯住。
地上的人哼哼，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有血光之灾。
方士谦停下脚步，你说具体点儿。
那先给口吃的。
你们这种人就是这样，好逸恶劳，不思进取，有双手双脚不能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天天整些歪门邪道听风就是雨的道听途说吓唬那些没文化的人。封建迷信要不得，我方士谦从小闯荡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能被你这个快饿死的人忽悠两句就吓住？
他义正严辞，慷慨激昂，说的话很有党性。
接着他重新蹲回到那人面前。大师，请问我这该怎么解。
两只烧鸡，加大葱蘸酱，保你平平安安。
好嘞。
方士谦把人从地上扛起来，带回家去。喂了两只烧鸡，那人有了精神。
请问大师怎么称呼？
叫我魔道真人吧。
好的。真人大师，请问我这个该怎么解？
真人慢条斯理地吃着大葱蘸酱，手里的大葱拿出了一种绝世名笔的腔调，在酱碟里一甩，差点甩了方士谦一脸。
你们年轻人就是心急，心急能成事吗？能嘛？
他这样教育着方士谦。
不能不能。
这就对了。你还是得先报上名来。
真人大师，我以为你能算出来我的名字呢。
开天眼费钱。
方士谦一想，很有道理，于是报上自己的名号。
真人又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方士谦一顿。呃……主要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还有吼。
吼？
路见不平一声吼。
停停停，你怎么还唱起来了。我问你做什么工作的，不是问你拿什么装逼的。
我说的就是我的工作啊。
那么你做这份工作，月薪多少，年薪多少，有没有年终奖，有没有绩效，有没有提成，升职加薪的空间大不大？
方士谦被问愣了。我做这个工作，基本上是义务劳动，不收钱。
那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我是富二代。
哦……
真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继而抬起头坚定道，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可称我王杰希。
于是就这样认识了。

王杰希这个人，本事没有多大，一屁俩谎，今天说自己是落魄秀才就差卖身葬父，明天说自己是龙的传人只待拯救地球，这天他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说自己是太阳的后裔，来自星星的我。
总之都是些云里雾里的话。
虽然没什么本身，装可怜倒是一把好手。每次方士谦下定决心要把他赶出去，他就睁着俩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瞅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没用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走。
施主，你血光之灾我还没给你解呢，我不能走。
我不解了，我看你也解不开。
解这个灾是要开天眼的，开天眼……
我知道，费钱。这钱我不花了，你赶紧走。
不费钱不费钱，吃个烧鸡就行，你看我这天眼……
我看你压根就没有天眼。
王杰希板起了脸。
你怎么说话呢。他非常地不高兴，指了指自己比较大的那只眼。我眼睛长这么大是白长的吗！
方士谦想了想，也有道理。此人天生异相，也不是白长的。
其实王杰希也没有说的那么差。吃饱喝足，精神好了，眼神也变得清明透亮。尤其打水洗了脸，也是一个精神的小伙子，甚至有点无法言说的帅气和酷。方士谦心想，但肯定是远远不及我酷帅的。
王杰希换了方士谦的干净衣服，白色长衫那么一穿，也是有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风采的。
方士谦心想，哼，还不是因为我衣品好，穿搭小能手啊我，连续五年纵横江湖周刊最佳穿搭奖得主，我难道是开玩笑的吗！
总之王杰希就这么在方士谦家里住下了。
血光之灾也没见给解开。白天方士谦出去行侠仗义维护治安，王杰希就在家一个人呆着。方士谦让他出去找找工作，王杰希说我就不能在家工作吗，总得有在家做全职工作的吧，我也不跟你要工资，你就每天带只烧鸡回来就行了，这好事你上哪儿找去。
方士谦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过每天一只烧鸡的事，于是便同意了。
王杰希便更心安理得地赖下来了，不仅不用出去工作，每天还有烧鸡吃。
日子待久了也就习惯了。
方士谦习惯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右手执剑左手烧鸡，也习惯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大活人坐在饭桌前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要说王杰希为这个家也没做啥贡献，主要就是添了点儿人气儿，无聊了说话有个接茬儿的人。
要知道，身为一代巨侠，日子过的是很寂寞的。要注意江湖影响。
有一天，方士谦的衣服刮破了，晚上回来王杰希看见了，说要给补补。方士谦很欣慰，有种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成就感。结果王杰希就着根蜡烛拿着针对着衣服戳戳戳，衣服没见补好，手给戳了好几个窟窿。方士谦看不过去，拿过针线自己补了起来。
王杰希在一边捧着破手看着，感叹，没看出来你还挺贤惠。
全面发展，品学兼优，我这叫优秀。
优秀，太优秀了。
方士谦补完衣服，看王杰希还捧着个手在那儿坐着，手上还流着血，一点觉悟都没有，终于忍不住问，你也不去弄弄你的手？
啊？王杰希低头看了看，血流了一手指头。我以为它一会儿就自己好了呢。
方士谦叹了口气。你这个人怎么活这么大的，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他拉过他的手，把流着血的指尖含在自己嘴里。
温暖的，带着血腥味的，烛光里忽明忽现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王杰希抽出了手。
血没再流了。
谢谢啊。他说。
从相识到现在，他的第一声道谢。
方士谦咳了一声，把脸扭向一边。
谢什么谢。他说着，坚决不往这边看。
王杰希也咳了一声，把脸扭向另一边。
随便谢一谢。他回道。

这天晚上，方士谦照例拎了烧鸡回家。刚走进小院，正好看见烟囱里飘起青烟。前不久他教会王杰希烧水，这会儿他正烧着水等自己回来。
方士谦笑了笑，抬脚朝屋子走去。
突然止步。
有杀气。
方士谦眯着眼睛，静静地感受。一共三个人，都是高手。
想必是之前的仇家，摸过来寻仇。绝不能让王杰希出来，太危险，必须速战速决。
他左手拎着烧鸡，右手一抖长剑。江湖剑客都知道，这是要当场决战的招式。
三个人从房檐后面飞了出来，三柄长剑直指方士谦。
刹那之间，小院里响起一片兵刃交战之音。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山。
黑暗袭来。
方士谦解决掉一个人，正在和另一个人激战。此人身手了得，方士谦一时分不出心同时对抗另外一个人。
阴云遮住了月亮。
四下一片黑暗。
另一人从背后突袭，方士谦转身不得，躲闪不得，面前有一个难缠的敌人。
电光火石的瞬间，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飞过了许多画面。
最后一个落在脑子里的念头是，王杰希还没吃到今天的烧鸡。
据说今天是满月，可惜阴云太浓，看不见。
方士谦闭上了眼，等待着背后致命一击。
咣！的一声。
房门突然大开。王杰希白衣飘飘，如同一个盖世英雄，如同一个绝世大侠，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双手高举着自己的武器。
一根烧火棍。
啊打！啊打！啊打！！！！
这样怪叫着，主要是把气势营造得很足。王杰希挥舞着烧火棍冲向方士谦背后的敌人，一通乱打。
我说过了，主要是气势营造得很足。
所以敌人一时之间被震慑住了。
方士谦趁着这短暂珍贵的空隙，一招制敌，两招致命，解决掉了全部的敌人。
二人迎风而立，长发无风自动，王杰希接过了方士谦手里的烧鸡。
方士谦看着他，皱眉。你刚刚不要命了？
王杰希没理他，扯开了荷叶包装，撕下一个鸡翅啃了起来。
好久没打架了。他说，饿死了。
方士谦垂目看着他吃得挺香的样子，嘴角不自知地上扬了一个暖暖的弧度。
在这笑意降临的下一秒，夏夜的风终于姗姗来迟。清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了天边一轮金黄色的明亮的满月。
真美啊。方士谦说。
他扭过头，想对王杰希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结果只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烧鸡，缺了一只鸡翅膀。
人呢？
再一转身，王杰希正在他面前。
悬飞在半空中的，沐浴在月光下的青年。身上穿的方士谦的白衣变成了镶着月光化成的金边的羽衣，如夜的长发微微拂过脸颊，目若星辰，气度雍容，嘴角带着典雅的浅笑。
他背后是神话和传说中才出现过的天兵天将，也有两个神仙姐姐一左一右服侍在王杰希身后。
半个天庭的神迹就这样降落在方士谦小小的庭院中。
方士谦想，这他妈谁啊，也太OOC了吧。
王杰希低头看着他说，时间到了，我得回去了。这段日子多谢你的关照，这是我过的最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方士谦觉得喉咙有点紧，他清了清嗓子，说，你这就要回去了，我的血光之灾你还没给我解开呢。
王杰希笑了笑。我这不是，刚刚给你解开了么。
方士谦不服气，你要真是神仙，怎么这段日子，一点法力没见你用。
神仙下个凡就乱用法力，人间不就乱套了吗。王杰希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再说刚刚颁布了新的条例，《关于天庭外派公务人员禁止私用法力相关处罚条令》，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最近查得严。
王杰希又朝方士谦笑了一下。哗的一声，背后张开了一对洁白巨大的翅膀。
方士谦心想你这是鸡翅膀啃多了自己也进化了吗。
我没听说过哪个神仙背后长翅膀的。他有点酸溜溜地说着。
潜台词是你可以再多住几天。
王杰希告诉他，我前阵子留洋，和西方天庭的神仙学习交流了一下，这叫中西合璧。
哦……
方士谦想不出更多的话好说了。
那，就再见了。
王杰希挥了挥翅膀，转身要飞。
等等！
方士谦喊住他。
你还会再来吗？
他终于问了出来。
王杰希深深地看着他。方士谦的背后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屋，王杰希的背后是好多天庭的神仙。
没有什么比现在这个距离更遥远的了。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没有回答。王杰希最后看了方士谦一眼，看了这个小院一眼，便转身飞走了。
那好多好多的神仙也都跟着他消失了。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唉又唱起来了。
但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躺在地上的没翅膀的烧鸡。
屋里已经烧开了的水。
扔在一边的壮烈的烧火棍。
方士谦扯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走回了屋里。

后来又过了很久。
久到方士谦几乎忘了曾有过那样一段时光，模糊得仿佛一场梦。
这天他照例走在街上，行侠仗义，维护治安。
路过一个巷子口，看到一个饿得倒在地上的年轻人，脖子后面插了根草。
方士谦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便走过去蹲在那人面前。
卖身葬父？他问。
那人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
来看一个朋友。
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