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科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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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上

再抬头也总是会看见那轮明月。
橙黄色的,带着浅淡的血晕,如宫灯一般高悬于夜空之上。方士谦总会回忆起和王杰希初赏满月时的景象。那是他首入蓬莱,而蓬莱的夜色总是很美。
“凡人擅入这花林,是会殒命的。”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比这月色更典雅,比这花香更动人的调子。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却因为那水样的嗓子而拨人心弦。
方士谦回过头看过去,蓬莱的主人正站在那一袭月光之下,着青衫背手而立,如夜长发随晚风轻轻拂过脸颊。王杰希的面容如他的声音一般,像如水长刀,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他说:“你又为何而来呢,摄政王?”
方士谦说,我只是想寻一株仙草,救一位女子的性命。
这世间为情所困,为爱所终的故事,王杰希到底听得太多。不是每个人都有踏入蓬莱的勇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毅力。他也只是在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月圆之夜,走出蓬莱王宫,沐浴在这银辉之下随性而行,他本无意插手凡俗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权贵加身,总是敌不过花林的仙毒之气,亦不过是多一具痴痴白骨罢了。
可是这一夜,也许是月色太柔媚,也许是晚风怡人。王杰希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平凡至极的痴情男子,和他在这千百年间看过的千百个痴情之人一样。那样的白衣长袖,那样的身姿挺拔,那样的眉头舒展目光清淡,全然不似为情所困一般。
是楚国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王杰希说,很紧我,抓着我的衣袖,不要分神。
他们在茂密的花林中悄然疾行。头顶是遮天的树冠,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白骨嶙嶙。月亮隐藏在云里,晚风在林中变成呼啸而过的尖叫。方士谦从未想过蓬莱也会有这样的地方,这个被世人口口相传为仙境一般的世外桃源,也会有自己曾亲历过的,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黄土埋身般的惨景。
只是这景色更萧索,像鬼魅行走于世,带着重重死气魅惑人心。
脚下踩断一截白骨,嶙峋的手指勾住方士谦的衣摆,他脚下一绊松了手,对方青色的衣袖从指间滑走。
毒气趁虚而入地逼近,却在下一秒,方士谦的手指被温暖的手掌裹住。
王杰希握着他的手,眼神却并不看向他,只说,你小心些,这一路,便这样走罢。
便是这样放缓了脚步。方士谦反手握紧对方的手,在这杀气重重的花林里一步步走着。王杰希手掌的温度比之自己略微低些,手指也更纤细些,几乎像是一双女人的手,却很有力量。他一路无话,方士谦也便一路无话。
直到月亮升入顶空,走在前面的王杰希先停下来,方士谦跟着止步。抬头望去,花林深处豁然出现的一处空地,中间是静谧湖泊,湖边是盈盈浅草。死气早已消散不见,湖面吹过的清凉晚风如花蜜般泛着凉爽的清甜。
王杰希指着湖边的一处说,那里便有你要的仙草,我陪你一同去摘罢。
他们走向湖边,那里亭亭而立的一株银白色的长草,随风轻动便有月辉清洒而下。王杰希说,你带了它去,定时能救回心爱之人的。
方士谦凝视许久,突然道,有什么代价?
王杰希笑出声,你倒是个明白人。
方士谦说,这世间的事,都是有代价的。我从不妄谈愿景,如今受你恩惠,更是明白这个道理。你身为蓬莱境主,想必我这样的人,也是见过太多了罢?
他说这话时,正是一轮满月在他头上,月色如水,水纹漾在他脸上。他还很年轻,带着青年人的血性,带着年少得志的人所应有的希望与深知自己责任所在的积极的野望,又带着一身难以捉摸的洒脱之气站在王杰希的面前。确实是风姿出众的,哪怕是王杰希,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所以王杰希只是伸出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住对方的眉心。他微微闭上眼,长如鸦翅的睫毛轻轻颤抖,在那毫无瑕疵的面容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随后他睁开眼,对方士谦说,你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此生不能再求我做第二件事。
方士谦看着他,莫非,我们以后还会再相见?
王杰希收回了手。他看着方士谦,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我已经看遍了。他说,你这一生也好,我这一生也罢。

后来方士谦时常回忆起王杰希那一次的笑容。比月光更温润,比湖水更清冷,比夜色更深邃的笑容。极淡的,转瞬即逝般地消失在晚风里,消失在方士谦的记忆中。
他说,你带我走,无论去哪儿,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肯,我便能抛下这帝王业,抛下这天地人,我跟你走,就像那一夜,在那花林中一样。
同样是死气重重,同样是杀气腾腾。我们曾行走在花林里,行走在地狱间。这之后几十年在人世间的活着,何尝不是行走在地狱之间。
那时至少有你在侧。
可是代价终究是代价,摄政王也好,一代帝王也好,凡人对蓬莱境主允出的代价,终究是必须要偿对承诺。
方士谦从青年等到老年,终究没等来那第二次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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